2010年8月26日 星期四

貢寮風之谷の自然米

謹獻給您,這貢寮風土孕育,堅持不施用農藥化肥的自然米。



「諾努客農庄」將廢耕多年的梯田重整,請老農整地、割除牧草,重新引水、砌田埂,水牛犁田、當地採種育苗、協力插秧。在堅持不施肥,不灑農藥,不鋤草的狀況下,經過整整129天的日光清風,終於結成飽滿穗粒,由參與插秧的眾青年朋友收割,懷抱感恩心情,推薦您一起領受這土地恩賜的豐饒之米。


現場販售價格:一公斤200元(有包裝)
【本農庄販售產品皆捐出定價10%作為綠色公民行動聯盟反核行動基金。】


緣起:

貢寮,一個曾經因核四爭議而受到全台灣高度注目的地方,如今隨著主流媒體對這個議題有意或無意的刻意淡化,只剩每年夏天萬人蜂擁的音樂季時,才會被外界稍稍記起。

去年夏天,我們在福隆的海岸邊,聯合鐵馬影展辦了一場貢寮諾努客(no-nuke)音樂會,希望提醒大家,核四的爭議還沒結束,這裡還需要大家持續的關心。

今年,我們決定就在核四廠的不遠處,自己打造一個符合我們對於資源與能源使用理想的農庄/工作站,實踐更多我們心中的想像,也希望能在這裡刺激出更多資源與能源在生產與使用上的可能性。

這不僅是個新的嘗試,也是和各界朋友交流互動的好機會,所以我們也找了樸門設計的資深講師和多位在各自議題裡深刻扎根的工作者籌劃了一系列的工作坊,想透過每個月一次的機會,邀請對永續生活及另類發展有興趣的朋友來一起學習、交流!




諾努客農莊 延伸閱讀:

羅敏儀(綠色公民行動聯盟秘書長)
這個肩負重任的實驗基地叫什麼好?想了好久大夥始終拿不定主意,不過私下的暱稱倒有好幾個,姑且先叫「諾努客農庄」(Nonuke Grange)吧!因應在地環境議題的威脅與氣候變遷調適、創造低碳社會的挑戰,農庄設定是一個結合在地傳統智慧以創造區域型永續社會的第一個實驗點與散布點,除了適地適性結合傳統農耕經驗與現代樸門(permaculture)永續農藝理念,成為社區首座進行有機耕作與農產加工包裝販售的農庄;也打算充分利用在地傳統建材土埆磚、石頭厝,與當地素材漂流木、回收玻璃瓶等,翻修建造傳統工法結合現代綠建築、節能建築、自然建築思維的農庄建築體。


諾努克No Nuke在貢寮,不只是對核電說不而已,更成為一種實踐永續能源的態度和生活方式。綠色公民行動聯盟串連長期關注能源議題的專家、學者、貢寮居民規劃了以低碳生活為目標的「諾努客農庄」,並於21日舉辦工作假期,聚集了20多位台北社區規劃師交流「樸門」( Permaculture)與「適當科技」(Appropriate Technology)的概念,討論永續生活落實的的種種可能,也參與農庄實務勞動,收穫匪淺。

2010年5月12日 星期三

第二梯次工作坊圖說 by 海辰


土窯原理:在窯內燒材,讓熱空氣在窯內對流慢慢加熱。




土窯基座構成:外層由紅磚砌成,放入沙土填充物,再鋪上一層可幫助保溫的酒瓶,最後以耐熱磚或耐熱水泥封住最上層。





土窯是由一條條參雜黏土與稻桿的土條拼疊起來。




土窯外觀



土條須由人工將黏土、砂、稻桿踩踏混合,再分成一條條的土條。



諾努客菜園





第二次工作坊實錄@Apr


紀錄/海辰



土地的故事--土地倫理

        土壤需經過漫長的時間才會形成,在早期土地未私有化,產生的是大家庭、部落的概念,而私有的概念,有土斯有財的觀念,使得現代的人常常都為此背了一身房債。美國早期印第安人的seven generation的概念,想到的都是後代人們的生存,殺多少的牛,生多少小孩,都是由長者依照天候等因素,討論後決定的,而現在的教育是教導如何利己,以強凌弱,反觀地球在46億年前形成,接著有了植物,再來有動物,而人類的出現只不過是30萬年前的事情,大規模的改變地球,算從工業革命開始,也才不過200年,就已經耗盡了地球幾億年來的資源,所以,土地是不該被擁有的,但是不擁有,如何保障財產?需要保障是因為我們沒有安全感,人要的是一個生存,是從長輩傳承下來的知識,學習如何運用各種事物,學習如何生存,所以樸門在「土地倫理」講的是一個「共生」的概念,是分享共有的資源,因為有私有主義的產生,才有現代所謂的進步,所以利用土地信託等方式,打破私有,但也有一個財產的概念。
        早一代的人常說不好好讀書就去作農,在這種教育下,現在的這些政治官員是不喜歡種田的,但是這是一個文化的價值,早先的人就是活在大自然裡的,剛剛在自我介紹時,有人分享自己想買田,現在還想買嗎?亞曼現在是佃農,為什麼不買呢?經過幾年的思考,想了一句話:「子孫若嫌,有田何用?子孫若不嫌,有田又何用?」子女大多不喜歡下田,買了土地也浪費,不如給需要的人,子女不嫌棄的話,還要怕變成一個賣土地敗家子呢,所以不要把種田想的太浪漫,它可是會有很多職業傷害的,彎腰種田一下就腰酸了,而長輩的傳承、社群的分享,就是讓傷害減少的方法。 文化的傳承是一種模式,從自然中學習,並一代一代傳承下去。
        從現有的資源去做,變成一個社群,慎選土地並分享給大家,自己不會太累,也會有成就感,像我們明天要做的三明治堆肥,一定不會是存20公里外拿廚餘來,一定是周圍社群一起蒐集的結果。所以在此,破除「我執」也是很重要,因為只要分出你的、我的,紛爭就會開始,我們上次有看過前的故事,樸門就是要「賺對地球有益的錢,做對地球有益的事」,像是現在很流行的綠色產業,我們稱它「功過相抵--零」,因為他在製造的過成其實是非常耗能的。

農法爭鳴與樸門精神

        現在很多像樸門的各種理論,像是BD農法,是由魯道夫天啟後所說,認為一切都是有受宇宙能量的影響,就算是九大行星的最後一顆,雖然引力沒有內行星大,但是還是有影響,像是割人草,每個人應該都有被割到的經驗,把邊緣用顯微鏡放大來看,都是玻璃,也就是矽的結晶,植物受了行星的影響,把矽元素集中到邊緣,就是那麼的神奇。樸門也講能源,就像是田間小路,不須要大型壓土機,而且還會是最短的距離,能源就被儲藏在這樣的細節中,又像是植物在這裡生長,一定是這裡適合它,例如有一種紅莖的草,它只要一小段生長,農人都把它視為勁敵,但在樸門眼裡,因為它的根很深,所以可以幫助破土,這就是一種「能量」。
      而黎醫師的秀明農法,像是利用乾旱來對付福壽螺,這種一開始人們因為想把它們作為螺肉,而因為不好吃而放生的外來種,乾季時鑽到土裡四五十公分,撒農藥根本沒有用,但是假如在稻苗種下去一個月的時間,保持乾的狀態,之後再灌水,福壽螺就會來幫你清除剛長出來的幼嫩雜草,福壽螺分不清哪些是稻子,只要是嫩的就喜歡。這也是樸門的另一個觀念,「緩慢的解決問題」,也就是經過長期的觀察,去做最好的,決定以後,就做吧!
        很多人說,這些農法種的目的不是錢,那如何養活六十億人口?但是,傳統農業產量的上升,已經到達了一個極限了,現在大多數了地方是肥害,而不是肥分不夠,而新興的農法,把一些本也是很少生產量的,利用這些農法,將產量提升,這就是一個讓整體生產量增加的方法。現在政府在推行的「小地主,大佃農」,如果沒有加上「有機」,只會對環境的傷害更大,因為本來一家老農,本來只能使用慣行農法一分地的,現在分租出去,人們就會把一塊地用盡後,在換下一塊地,對土地的傷害很大。現在的農業政策是一公斤1213塊錢收購,不論是用什麼水源、什麼方法,只看產量,所以農夫要作的事情就是拼產量,品質不論,而有機米,產量雖較低,但是單價較高,從一開始一兩百元,到現在有人開出35元的價格,還是比慣形農法的米高出近三倍。

土壤

        回到土壤這個主題,土壤是由岩石風化而成的,母岩對於土壤的種類有決定性的影響,五公分的表層土壤形成,大約需要一百年的時間,在熱帶雨林等較濕熱、植物較多的地方,土壤形成就會快一點,一般的農地是裸露的,土壤隨風飄逝,這也就是當草被牲畜吃掉後,結果造成草原沙漠化。裸露的土壤只剩下土,直接受到陽光直晒,動物被熱的只好搬家,這樣土壤就懨懨一息了。所以在樸門的觀念裡,其中一項就是要「加強森林的演替」,把被干擾過的土壤回復較自然的狀態,怎麼樣加速土壤形成呢?就是利用覆蓋(Mulching)。
        我們常常講的「次森林」,就像是一些禾本科、樟桐科的植物,屬於陽性先驅植物,喜歡陽光,而相對應的就是一些耐陰植物,適合溼度較高的地方,這也就有了「食物森林」的概念,利用不同種植物混種,因為可以達成自然平衡,不須要太照顧,藉由一開始的設計手法,使一年四季都有產量。順帶一提的是,植物都是有感覺的,在植物的祕密生命這本書中,就提到如何用植物去偵辦案件,抓出壞人。
       台灣的地質屬於新生的大部份為花崗岩、大理石等,要如何判斷土壤的特性?很簡單,拿一個罐子,放土再加水,砂質土壤沈澱的較多,黏質土壤沈澱較少,並有有機質漂浮,水中沈澱物可大分為三層,由下到上為砂質土、壤土、細砂(黏土),黏土的上方1/41/5是分離出來的有機質,理論上來說三層的比例是1/3平等分配最好,不過實際上,什麼樣的土比較好,沒有一個定論,要看植物的特性,像是西瓜在河床沙地也可以生長,如果土質太酸,可以用堆肥把它改回來。

麵包窯

        今天要做的麵包窯有很多型式,從古早磚造、園拱形的羅馬窯開始,大部份的麵包窯都是它的形象,也有田間無煙囪移動式的,和義大利的pizza窯。我們今天做的是大型的麵包窯,可以同時放兩個烤盤。有些人會問,為什麼做一個麵包窯就叫做樸門了,因為它融合了很多的因素,包括1. 在地生產,在地消費:台灣所吃的麵包,幾乎全部都是進口小麥,且大部份的麵包店,配方油、糖、鹽等都非常多,所以最好是可以自己種一點小麥,自己烤麵包,這樣也可以減少食物旅程,2. 自給自足率提高,並推展多樣性多功能裝置,3. 雙手萬能,健康飲食,4. 學習技能:利用體驗課程學習技能,並應用在日常生活中,5. 環保概念:節能減碳並尊重自然。
      

  

      也有人會說,你們這樣燒木材、冒煙也會對環境造成傷害,煙有分兩種一種是白色,那是水汽,木材不夠乾的時候會產生,另一種是黑色,是碳,是因為燃燒不完全。 木材用的是漂流木等植物性的,等燒完了以後產生的CO2,就回歸自然,成了碳平衡過程中的一環,那相對於一般說CO2的排放,是過度使用石化能源,還有動物排放的CO2,石化能源是古代的植物,很久才行成的,現在把它都排放出來,CO2就太多了,動物排放的尤其是牛,你說我們人類也會放屁,牛有四個胃,打一個嗝肯定勝過你放一百個屁。有野蔓園做麵包,三公斤的麵包,大概用3-5公斤的木材就可以了,如果有煙囪大概要5-7公斤。
        麵包窯分為兩個部份來說,第一個是基座,第二個是窯體。基座的部份,此次是由一間屋老闆已做好了,尺寸大概是180平方公分,高度為30公分,下面墊高60公分左右,以方便放入烤盤為主。在基座的空間,1. 放入較破碎的廢棄磚頭,2. 空隙以沙填補,3. 在中央會放烤盤的部份,鋪玻璃瓶,與旁邊的沙同等高度,並注意把蓋子、塑膠的部份取下,4. 接著在上面整齊的鋪磚,中間的部份可用防火磚取代,中間的孔洞由沙補平,這樣就形成了一個平臺,可放窯體。
        第二是窯體的部份,1. 用建築用沙(此次使用新竹土)在上面形成一個橫放的蛋剖一半的形狀的沙丘,目的是之後把土條堆疊在上面,有個形狀,等土條乾了以後,在從窯口把沙挖出,而蛋形的目的是使空氣對流順暢,2. 上面鋪一層報紙,用水打濕,3.  圍上土條,並留窯口。而土條(土磚)有四個材料,1. 乾淨的黏土,挖地面下一公尺的土比較乾淨,或者是買一般的土,用之前先泡水軟化,2. 細沙或建築用沙,挖的時候挖表層較乾的土,用撒的,為的是使土團有空隙,3. 稻桿,曬乾的稻稈切碎成5-10公分的長度,不要超過10公分,4. 泥水,為的是增加黏度。這裡使用的材料都講求乾淨的,因為麵包的製作過程會膨脹,會吸收周圍的物質,所以乾淨是很重要的。把材料全部放在一塊正方形的布上,稍微拌勻後開始用腳踩踏,可以不時的用內拉外踩的方法,將材料翻面,什麼時候才算完成呢?就做出長約30公分、直徑約10公分的土條,左右搖晃10秒鐘不斷,這樣的黏度就算可以了。
        最後,上個步驟的半蛋形建築用沙的部份,是直接在基座的平台上製作,土條的部份另外做,現在要把土條包圍在半蛋形的沙丘上,使用交丁式的排列方式,一共兩層,第一層排好後要戳洞,第二層排上去時利用重力大力的擺上去,把表面抹平、裝飾一下,可以用喜歡的造型,這樣也就融合了樸門所提倡的「美」的元素了,假如空間資材足夠,有可以連接著做座椅、置物臺等,多樣化的利用。

三明治堆肥

        講到農法,還要配合看你的目的是什麼?是什麼人使用?對象是誰?例如是家庭、民宿休閒用,還是主要經濟來源?還有一點就是關於有機的迷思,認為只要是有機肥就是有機農業,但其實我們常常看到的有機資材,如椰纖,多是從泰國、越南來的,無菌的常常發霉,因為第一個入住的微生物,就會迅速成為優勢種,當在家庭裡小量使用時,可能開封後一、兩個月才用完,這時可能就很容易發霉,又如太空包裡的木屑,有些是從大陸運來,那有些黑心的就會用廢棄的木頭傢具去製作,品質就很難保證了。
        要如何試驗什麼種子適合怎麼樣的土壤堆肥呢?就把各種種子都種下去!可以利用土把各種種子包起來,變成所謂的「種子球(seed ball)」晒一晒就把它丟到土裡,另在也將種子保留,利用社群做種子及心得交換,像是在網路上很多種子交換的網頁,或是買F1的種子來自行留種實驗。另外,三明治堆肥是利用覆蓋的方法保溼,但在秀明農法中,不用覆蓋時的原因是希望植物可以自行去找水,根深的更深,植株可以更加健壯,所以每種農法都有不同的理論,是了才會知道哪一種最適合自己的耕作方法與土地特性。


        在做三明治堆肥之前,要先番土整地,要注意的是,在樸門的做法中,除草是不刻意除根的,我們把草除了以後,把它拌進土壤中,或是用於覆蓋廚餘,假如想保留漂亮的雜草,就把它整個挖起來放在旁邊保留,之後再把它種回去,翻土只需翻一次,之後就不需要再翻,所以可以翻鬆一點。種植的格局,可以自行安排,例如「鑰匙孔式」的方法,可以讓種植面積手都可以搆的到,並且在邊界處,利用木頭石塊去做出分界、圍籬,一方面可以使人不會踏進去,二方面可以造成邊際效應,使動植物、微氣候多樣化,且土壤較不會變硬。水資源的部份,可以在旁邊挖一個坑,樸門不會挖個大的水庫,使用「分散」的方式,並利用雨水蒐集等方法,蒐集水資源,渡過缺雨的季節。
        三明治堆肥有五層,步驟包括1. 廚餘,這部份是高氮,不夠時可用雜草混雜,只是效果較差,2. 枯枝落葉、稻梗,這一層是碳的部份,3. 澆水,4. 覆土,5. 鋪紙板或大片葉子,目的是保護,6. 再覆土,第二層土需厚一點,7. 種植植物。其中廚餘層與枯枝落葉層約3-5公分,綠色的碳較多,咖啡色的氮較多,可以去調配碳氮比例,這樣看起來疊了很多,但因為成份有70%都是水分,所以幾天後就會消下去了。




        細節的部份包括1. 廚餘盡量少點肉、豆腐等,因為狗會把它挖起來吃,2. 因為要覆土,所以在整理基地時,須先把一些土堆在旁邊,用於覆土,3. 紙板的部份儘量把油墨的部份撕除,偶爾一次沒有關係,但是長期累積下來就不太好,紙板不夠的話,可以先想種植時如何排列,鋪重點的地方即可,4. 種植時把紙箱戳破再種植,種植時小心不要碰到廚餘層,假如怕會碰到,可以在補一些土進去,撒種子的植物也是用同樣的方法,把紙板戳破後放入,5. 種植的距離約30-40公分,依據植物特型做微調。
        在種植的時候,要知道有植物分布有七層,從上到下包括樹冠層(頂層)、中間層(如竹林)、底層、地面層、垂直層、地表下層(如馬鈴薯)和微生物層,知道這個是為了配置作物時,需配合方位,使高層的植物在日後不會遮到,例如木瓜屬於中間層的植物,在種植時就需單邊種植,避免遮到其他的作物。另外一些隨機教學,包括玉米易雜交,所以不同品種的要種遠一點;種果樹時可以在旁邊種樹豆(銀合歡),雖然是個外來種,不過可以適量的用,不要外傳即可,並在開花結果前砍掉,果樹長大了在把整棵砍掉;一些繖形花科的植物可以種在旁邊當忌避植物,如紅蘿蔔。


2010年5月9日 星期日

第二梯次環境變遷講座@Apr:氣候變遷氣候變遷下的社區實作 鍾永豐


紀錄\王舜薇


抗爭,就在每日的生活裡。

美濃反水庫運動與貢寮反核四,一南一北,是九零年代經常被評論者拿來相提並論的草根社區環境抗爭。其中,美濃反水庫運動更被視為地方社群經營和在地文化行動的典範,從愛鄉愛土的環境抗爭,衍生出交工樂隊、美濃愛鄉協進會、黃蝶祭等多元又豐富的行動樣貌,且在抗爭過後延續成為台灣社運的重要公共財,也啟發許多運動形式的想像。例如綠盟秘書長敏儀,就稱自己會想在貢寮當老師,也是受到反水庫運動中,很多老師帶著學生一起行動的影響。

於是,美濃經驗對於貢寮來說,有什麼可以借鏡、挪用、再生產的可能?

這次的講座,特別邀請到反水庫運動中的重要人物­--鍾永豐先生。他是美濃客家子弟、作家、詩人、歌詞寫手,也是組織運動者,又曾經擔任公職多年,資歷豐富完整,戰鬥位置多元。雖然,這次他不談美濃,談的是嘉義太和社區,卻又無處不談美濃,因為無一不是由美濃經驗衍生、滋養、茁長的反省。短短兩小時的演講,有如醍醐灌頂的精彩,比如談到駐地藝術家在社區中的參與和生活,翻轉在地居民的現代化意識;又比如談到運動者從「講道理」到「自己幹」的思維轉變,種種深刻體會,讓在場的大家都受益良多。

貢寮,有可能像美濃和太和社區那樣,匯集許多力量嗎?永豐大哥的演講,讓我們知道,文化藝術行動,不是被框起來的表演節目,而是與在地產生緊密連結的「生活」。貢寮還有很多未被發掘的故事,以及等待被聚集起來的力量和資源。

以下是講座內容節錄

鍾永豐

改變品味文化,是一場複雜的社會運動

20032009年,我在嘉義縣擔任文化局長,當時有很多跟社區面對的機會。而嘉義縣的阿里山是台灣高山茶的重要產地,有很多採茶社區。

大家都知道,高山茶的種植方式,其實一點都不環保,傳統茶農種茶的方式,例如大量用藥,對水土都會造成傷害。但是要改變農民的耕作方式,其中的困難度、複雜度,都不亞於發起一場社會運動。大家可以看到,台灣農業已經越來越往高山發展,除了茶之外,還包括水果蔬菜,這不全然是農業結構改變的問題,也包括文化面、品味定義的問題。品味是什麼呢?記得我第一次去泰國峇里島玩,最大的震撼是吃到當地木瓜,一咬下去發現,原來木瓜味是這樣!那種香氣,像是小時候吃到的,但是,現在我們在市場上好像都找不到這種記憶中的味道了。

品味建構本身是個很複雜的過程,像現在在台灣買水果,變成大家都要求「甜」才買,於是買水果就像在買糖包,這跟戰後農業革命、也是口味革命有關,使得台灣人判斷水果好不好,都是看它甜不甜。茶也一樣,現在我們判斷茶的品味,都要看是否「清香」,「頂級」高山烏龍茶也是「清香型」,變成只有「一種」標準。其實茶的口味有千百種,這其實跟文化品味有很多關係。

我現在不像以前搞運動時會兩分切割,只因為高山茶對環境不好,就反對它。其實影響農民的耕作方式有很多因素,就像大家今天會長成這個樣子,其實跟台灣的升學制度有很大的關係。(眾笑)

於是,我想要在社區裡面進行新的嘗試。阿里山的高山茶區很廣,約有三千多公頃,我一直在想,這裡面有沒有可以合作的對象?後來找到了太和社區。

選擇太和社區當合作對象,有幾個重要的因素。一是我發現那邊沒有半座水泥田埂,而是用石頭砌的,這樣一來,下大雨時有空隙讓水有地方走,水土保持可以做的很好,石縫裡面可以也長草,形成微生態,也就是說,這裡還保有傳統的生態工法。另外,這裡的農民主要是客家人和漳州人,就我的認知,一般來說「文氣」較高,可以「講道理」,觀念和意識上都比較成熟,可以溝通,所以我就選定他們為合作對象。



講道理的時代過去了

後來我覺得,做社區營造,不停「講道理」的時代已經過去了。現在這個年代,大道理過剩,變成「語言的通貨膨脹」,不像八九零年代那個時候,是個啟蒙時代,新的道理一出來,大家都眼睛一亮,會聽你講話,現在講大道理已經沒有影響力了。在這種「運動語言貶值」的時代,可否找到新的媒介,承載社會對話和社會觀念的轉介?於是我找了號稱「全台最基進」的策展人吳瑪俐。她認為,藝術品是「人類的負擔」,藝術不在於我們「產生」什麼藝術品,而是「人跟人的關係產生什麼變化」。我不要藝術家去社區裡做一堆東西,但留下來的人(社區居民)要去承擔的這種藝術品。我們反對具象、物件化的藝術創作,而強調藝術應該是「參與」的過程。於是找了一些搞過運動、但是「不幸」成為藝術家的朋友。說不幸,是因為藝術家都又窮又苦(笑)。


會講大道理,不一定能跟社區產生化學變化。很多觀念跟價值的體現,是在「一起做一些什麼」當中。我們希望藝術家不是來「指導」創作,跟居民應該是同等的。當時我們有對社區設下一些要求:若社區希望藝術家進駐,必須確保藝術家的吃住,晚上時間還要輪流安排他們到各家住宿,讓藝術家能夠進入當地生活脈絡,不是沒有關係。而反過來,藝術家也必須像居民,學習當地的價值、故事和文化。這是一個「互為主體」的模式。於是「居民」和「藝術家」的界線逐漸模糊,到後來融在一起。

另外,我們在接受提案時,也不會一開始就在計畫書裡面寫定要做什麼,而是要求居民和藝術家之間要經歷一個社會過程,相互定期討論,最後才讓兩者共同決定要玩什麼。

互為主體,對話品味

在太和的操作,先進行幾層次的對話。第一是「品味的對話」。阿里山跟梨山的高山茶,其實喝起來都一樣,甚至之前梨山的茶還被爆料出摻有越南茶,但其實老實說,越南的跟台灣的茶,喝起來的確差不多。茶的品味其實是可以多元化的,於是就讓藝術家跟居民對話這一件事,玩一些品味對話的遊戲。其實茶農和菸農差別不大,因為產銷端(茶商、菸商)掌控品味的關係,使得菸農和茶農都不敢隨意變換口味。這樣一來,茶農就越來越習慣用高山茶種植法,這其實是一連串環節的影響。

照理來說,夏茶應該是最好的,因為天氣環境的關係,生長快速、被蟲咬過,茶質好,但卻因為雜質過多,茶農不喜歡,價格不如冬茶。大家都知道,被蟲咬過的蔬果比較甜,這是因為蔬果本身被咬之後,會分泌一種防禦素,就是它讓蔬果更甜。結果茶農都種冬茶,為了要控制茶性,所以就要用很多農藥,施灑大量農藥和除草劑,杜絕茶園蟲害。

因此,觀念的接受是非常困難的。直到去年八八水災後,太和受災嚴重,幾乎不能住人,那裡的產業也受到很大的傷害。我告訴社區發展協會的幹部,若不回應生態問題,阿里山高山茶的形象不可能再回來,而做生態復健,是太和的唯一出路。何謂生態復建?我跟他們說,就是要在茶園裡「種樹」。我這樣講,茶農都質疑,生產面積不是會減少嗎?且種樹會遮蔭,茶會長不好,也會吃掉茶的肥料。

最後能夠說服他們,是因為我也親自去種茶。

自己幹,能服眾

當時剛好我的一個朋友有一塊農田,其中部份是茶園,因為不是長期在耕種的,所以雜草很多。我就不刻意除草,讓草和茶平衡,結果種出來的茶,意外地風味層次非常豐富。原因有幾個:茶園位處中海拔,讓茶有高山茶的清香,也有低海拔的豐富;茶種為金萱茶,是茶農口中「很野」、「很賤」的次等品種,也都不太願意種植的茶種;還有就是因為那塊農地野放多年,雜草多,茶跟草共生,讓茶樹下面幾乎都是保溼狀態,且因為草會抓空氣裡的氮,茶就有天然氮。也因為有草,所以蟲不太會去咬茶,整個茶園維持很平衡的狀態。

最後是做茶方式。我的茶發酵方式跟別人都不一樣,簡單說就是「按照自己的生活作息」去做茶。正常來說,一般茶農遵守嚴格的八小時或六小時的發酵時間,但我常常「睡過頭」或「懶惰」就不遵守,結果,不同的發酵時間反而讓做出的茶層次豐富,從入口入喉到底都有不同滋味!誰說不能輕輕鬆鬆、照自己習慣做茶?這是種茶的適當科技。

這樣做茶,茶的產量當然不會多,但是因為風味佳,茶的單價提高了,茶的形象改觀了,於是茶商一定搶著買。其實現在台北會喝茶的人,也都不喝高山茶了,而是喝雲南的老茶樹。後來太和茶產品提出的口號是「跟我們買茶,就是支持我們在茶園種樹」,希望改變傳統消費者茶農茶商的關係,改變茶葉產銷方式,形成消費者的主導權,讓口味的選擇也多元起來。

過去我們搞運動,都會想說「一片形勢不好,有沒有辦法改變,然後向外擴散?」太和社區其實就是一個很容易擴散的地方。到現在搞三年,當然不是一個藝術家一進去就可以改變,但在這些人受居民歡迎的前提下,只要能夠持續下去,觀念和價值模式就會改變。

我覺得,自己親自下去做之後,說服力真的強太多了。過程中當然也吃了很多苦,有時候為了做茶廢寢忘食。弄茶時的「刻骨銘心」,來自第一次整理茶園時,拉開一片小葉蔓澤蘭,結果衝出一大群蟲和蜜蜂,身體被叮的腫成一片送醫院。幾個月之後身體產生「防禦素」,也就習慣了,很好玩!


文化戰爭

現在國際上公平貿易運動的策略是,不只是訴求產品對於環境有善,或者只是疾呼支持保護雨林等社會正義,更要說「自己的東西是最好的」,這是「品味論述」和「品味詮釋」,這是一場「文化戰爭」。

進步藝術家去到邊緣地方,可以轉變在地居民的「現代化意識」。因為社會上普遍對於藝術家的認知都是「天真、誠實」,所以藝術家認為好的東西,一定不會騙人。當藝術家跟在地社區說,你們的東西很好喔,本來不被社會肯定也不肯定自己、潛意識中認為自己「落後」的農民,就會相信這樣的說法,進而也覺得自己的社區文化或常民知識是有價值的。這是藝術家具有的力量,翻轉前現代跟後現代的地位,造成觀念的化學變化。

大家都知道,傳統廟宇裡面有「乩童和桌頭」吧?乩童就像藝術家,桌頭則負責翻譯乩童傳達出的神諭,就是在藝術家身旁講大道理的人。這兩種人都很重要!(笑)




延伸閱讀:

2010年4月1日 星期四

第一梯次環境變遷講座@Mar:適當科技在環境變遷中的突圍—一個更符合庶民自由民主價值的嘗試 陳信行



這次諾努客農莊工作假期的主題是「氣候變遷下的低碳社區」,除了永續農法和生態建築的實作外,每次活動還會安排一場講座,邀請在實務第一線的環運\農運工作者分享經驗。其實講座是活動中非常精彩且重要的部份,可惜也許因為白天勞動太累,大家的反應沒有想像中熱烈。以下整理出一些與談者的發言重點,給各位參考。

吳文通:反核之外,應深討台灣能源政策,節能重於開源
首先發言的是鹽寮反核自救會的前會長吳文通先生,稍微知道反核四歷程的人應該對他都不陌生。他從對於貢寮的感情談起,到自己投身反核的過程「我在瑞芳出生長大,卻比很多貢寮人更愛貢寮。雖然不是土生土長,但知道貢寮這邊的歷史,就會對這個地方產生認同感。來了三四年之後就遇到核四這件事情,站出來反對,一直到現在二十幾年,這是我的『榮幸』。別人說我『為家鄉打拼』,其實跟事實不太相符。人把自己的家鄉忘記,就不會愛護家鄉。」
本身從事家電業的吳文通,雖然沒有耀眼學歷,但談起日常節能和能源使用,卻能夠如數家珍。舉例來說,現在的路燈都做太高了,其實適當的高度應該要貼近地面,一來沒有光害,二則比較省錢,三是這樣比較符合行車人要看清路面的需求。另外像冷氣機,最適當的裝設位置應該是地板之下,順應冷熱空氣對流的原理,這樣能夠省到高達一半的電。聽了他的說明,我們才知道,原來許多習以為常的能源設置,其實大有問題。吳文通提醒在場的社規師,未來在進行社區環境規劃時,應該要善加處理社區能源使用。台灣還有三分之一以上的節能空間,與其一直蓋核電廠、火力發電廠來增加發電量,不如做好節能,才是根本的解決方式。
「如果2000年時能夠廢核成功,將經費投入再生能源,相信應該比現在的狀況還要好,台灣也可以輸出自產能源,變成再生能源產業,很可惜沒有做到。」吳文通感嘆。政府很愛講「核四是台灣的準自產能源」這種話,卻沒意識到,台灣浪費自己天然的資源不用,而去用有限的資源,實在是本末倒置。
經歷過飽受政治鬥爭耗損之苦的反核運動,吳文通認為,應該不要再談「反核」,而要深刻地去討論能源政策走向,因為「反」好像帶有某種(政治)意識形態。比如德國決議2020年廢除核電廠,並不是基於單純的反核立場,而是經過國會多年而冗長的聽證會,提出新的論述,評估這項產業對於未來的能源和經濟發展沒有助益,並得出「如果全世界只有核能能源,未來會導致特定國家壟斷,引發世界大戰」這樣的結論,而不是僅用「核電會害死人」這種道德理由來反對。

陳信行:科技問題就是民主問題
講座的另一位「專家」來賓是世新社發所的陳信行老師。不過老師今天演講的核心卻是對於專家的質疑,他開門見山問「專家是如何運作的?」現今我們遇到的許多開發案爭議,其實都跟專家與民眾認知之間的差異有關。這不是說有哪個人比較壞心,要去害別人,而是由專家把持、缺乏常民參與的科技體系就是會有這種狀況。
舉例來說,核四幾乎是目前最貴的一座核電廠,專家為了應付科學風險帶來的不確定性,不斷加東西進去,一直做「備份」,因此砸下的錢越來越多。而陳信行自己也是因為在貓空實驗小型竹子風力發電機(適當科技),才瞭解專家在面對大型、集中式發電系統時的思考模式,不一定能觀照到實際的民眾需求與社會正義。


陳信行回憶二十年前參與高雄後勁反五輕抗爭的過程,「那時每兩週就會有一陣臭味從廠房傳出,隨便在空氣中點火就會燒起來,每次大家都衝到中油廠房前開始丟東西抗議,裡面的公關室主任就會跑出來道歉,然後用英文講一堆名詞解釋,結果被居民罵說聽不懂。就算是他們(中油)有非常大的誠意要改善,實際執行時也很困難。」這段描述一舉道出專家和民眾在真實情境中面臨的巨大鴻溝。到現在,雖然有遷廠承諾,但五輕爭議還是沒有辦法解決,地方居民和中油仍處於對立狀態。
另一個值得深思的案例則是RCA案。七零年代美國RCA公司來台設廠,䀻用許多桃園地區勞工。這些工人(多數是女性)在工作期間或離職後,卻有相當大的比例罹患了各種癌症。他們在RCA撤廠多年後提起集體訴訟,認為RCA工廠使用的有機溶劑污染水源,導致勞工健康受損,要求賠償。目前此案已經進入實質審理階段,卻考驗司法體系處理相關環境污染與職災案件的判斷準則。
「這個案子的法官非常難做,要面對很多統計數據、科學實驗。各種專家將在法庭上作證,包括流行病學家、癌症專家、土污專家等,但這些專家最多只會做出『(污染物)高度可能(導致癌症)』的結論,而不會斷定『就是他(RCA工廠)造成癌症』法官又要維持公正、又要參考專家意見,他會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盡量做一個符合社會期待的判決。」
陳信行認為,非專業領域的人面對像能源等問題時,都會說「不懂」,但每個人都要勇敢嘗試去跨越自己本身的領域。科技問題就是民主問題,身為公民都應該參與,因為科技體系不是任何一個人能夠單獨掌握的。
老師講的第三個例子也非常有趣。聯合國1960年代推動「ORT」(口服電解質療法,治療小兒腹瀉),最初是為了解決第三世界國家兩歲以下幼兒多半因為電解質不平衡死於腹瀉,而這些地方又很難拿到乾淨點滴及幫忙注射的醫療人員。ORT藥方為:一杯水、一把糖、一撮鹽,加在一起就成為可以讓幼兒服用的解藥。然而,這個療法因為不符合一般人對於「醫療」的想像(例如一定要吃藥,而不是水加糖跟鹽這種如此「尋常簡單」的方式),因此推行失敗。一般人如何看待專家,也會影響到兩者在科技領域中,是否有民主的互動。




王舜薇

2010年3月31日 星期三

第一梯次工作坊實錄@Mar


緣起:諾努客&貢寮風之谷
這次的工作假期在名稱意義上,可以看出一些世代傳替的趣味和軌跡。「諾努客」是「No Nukes」(非核)直接音譯成中文,源自去年夏天幾個年輕人(包括我)在貢寮辦了個有電影有音樂的活動,想名稱想破頭,最後莫名奇妙出線的名字「貢寮諾努客」,雖然有貢寮長輩抱怨看不懂,但也許因為還滿響亮的吧,就沿用下來。不過據綠盟秘書長羅敏儀的說法,原來這個計畫本來還有一個懷舊的名稱「貢寮風之谷」。三十出頭、從大學時代開始參加反核運動的敏儀,對貢寮有種特殊緊密的情感,甚至畢業後還到貢寮的國小教了幾年書,如今已為人母的她,繼續抱著剛出生的小生命為這個自己熱愛的地方打拼,「風之谷」可能就是她與同輩人對理想生活的情懷吧。
話說回來,不管是哪個世代的浪漫,總是在具體落實後才能成為集體的目標,於是第一步是找一個空間。剛開始困難重重,因為核四建造帶來大量外移勞工,貢寮一房難求,房價甚至可比台北市,更別說有閒置空間了。最後還是綠盟這些年來在貢寮的好朋友──一間屋民宿老闆提供小時候居住的土角厝,距離熱鬧的福隆沙灘不太遠,又得天獨厚位在山坡上,獨立性夠、四周還有可耕作的農地。在地點、環境、人等各項因素都一拍即合下,選定這裡作為低碳社區實驗的起點。
對於敏儀或者其他長期在綠盟打拼的環運工作者而言,「諾努客農莊」是夢想的實踐:社區參與、技術文化傳承、綠建築、再生能源、適當科技.........。對於參與的學員來說,又是什麼意義呢?這梯次因為與OURS合作,有近二十位社區規劃師來參加,另外還有主修STS(科技與社會)的學生、家庭主婦、園藝老師、NGO工作者......

簡樸門道,每一樣東西都有用,每一件事情都是相互關聯的
樸門(permaculture)強調的是永續、整體的環境設計理念,任何規劃都要因地制宜,每一個設計環節、每一件事物都是相關連的。比如一般只被視為肉蛋來源的雞,如果配合活動雞舍、利用動物本身的特性,其實可以是很好的犁田幫手。樸門觀念裡,自然中的每一樣東西都有其功用,而一個完善的生態系統必定是多元功能的,這樣就算其中任何一個環節失靈,還是可以維持運作。從八八水災的例子可以看到,本來應該與自然有緊密關係、生存能力強的原住民,因為現代生活的影響,切斷了他們本來向山求生的連結,以至於水災一來、橋斷路毀,也就失去生存的來源。



這次學員們的第一項功課,就是為土角厝蓋一間生態廁所。「蓋在哪裡?」是樸門俱樂部的亞曼老師問大家的第一個問題。於是設計規劃的第一步,從觀察開始。從風向、土壤、水源、植物生長的型態,判定每一樣事物落腳的位置。同樣的,廁所不會只是一間廁所,除了滿足人類排泄的需求,還要想想可以如何「回饋」自然。因為水跟排泄物結合會產生厭氧發酵,因此乾式廁所是最好的選擇;
肥份可以就地利用,供給果樹根部需要的養分,樸門理念就要上大號這件事變得有用。
終於找好了地點,開始動手了。因為現場無法讓大家都有一套工具,所以就讓每個人輪著圓鍬下去挖,最後完成兩個深達60公分的「糞坑」。亞曼問大家「你們猜這個廁所大概用多久之後會滿?」「兩三個月吧?」眾口紛紛。「實際狀況是,因為大家都不習慣用,所以大概要一年以後才會滿吧」亞曼笑著說。他回憶在泰國體驗生態廁所的經驗,頭一次使用真的很不習慣,但後來也覺得沒什麼。「體驗過後才能對自然完全信任!」

活在邊緣上
有人問亞曼,你的地是自己的嗎?「地是租來的,我們不買賣土地。土地不是誰所有的,就算你買了地,如果後代子孫不喜歡農事,那怎麼辦?」
他開玩笑說,樸門人都是邊緣人,活在邊緣上(living on the edge),因為生態界裡資源最豐富的地方都在邊界:潮間帶、河海交會、石頭下,往裡面去尋寶,是謂「邊際效益」。
現實情況是,諾努客農莊的最大資源其實是一間屋民宿!當一群都市人手忙腳亂的拿著柴刀劈竹子、搞得滿頭大汗時,老闆賴永昌大哥轉身溜進「給西」房裡東摸摸西摸摸,不一會兒就「變」出一把可以直接將竹子均分四等份的鐵鎚;或者當學員們使盡吃奶力氣用泡過的月桃葉、藤枝綁竹牆時,慷慨出手拉一把。當然,更別提學員們勞動過後,可以不顧一切直接奔向一間屋舒適的歇息空間、享用美食了!(想想若是一般農人,工作完還有好多收尾要做呢!)



銘刻在身體裡的技術
第二天重頭戲則是下田插秧。諾努客農莊目前有兩片稻米秧苗,一是樸門提供的在來米種,另外一片是貢寮蕭家提供的蓬萊米種。今天要插的部份是蓬萊米,帶領大家的是賴大哥的叔叔──楊水松大哥,謠言中「就算孤身一人被丟到荒野也能生存的硬漢」。





下田之前,先由綠盟的申翰替大家稍做介紹,「我感到有種焦慮,希望把楊大哥對於秧苗的疼惜照護,用語言傳達給大家,但這種事情真的很難」。這種難,延續到了真正下田的時候。插秧其實跟做菜一樣,你無法只靠一本食譜就做出美食。捲起褲管下田之前,大家都關心「秧苗要插多深?距離間隔多少?」楊大哥靦腆的說「每次插七到五株、每株間隔20~25公分」興致勃勃的學員們腦子聽懂了,身體卻還跟不上,每個人下田第一件事居然是學著在泥土水窪中把腳步站穩、調整姿勢,一不小心失了重心,只能淚眼看剛才辛苦插的秧苗扁成一片。不過等到身體習慣了這樣的節奏之後,大家也就欲罷不能,輪流幾回合後,不一會兒眼前就一片綠油油了。
我不禁想到一篇讀過的論文,形容一些農人對於種植作物和勞動的豐富知識是「銘刻在身體裡的技術」,這個說法還滿符合今天這個有趣的情境。相對於亞曼能夠用都市人熟悉的詞彙說出一套完整的道理(讓大家疾筆振書),我覺得楊大哥就是一個紮實的技藝人(craftsman)──話不多的那種。技術不只是技術,技術是長在身體裡的,實地跟他們工作過後,就知道什麼叫做「信手拈來」了。
這是腦子的挑戰,更是身體的重新學習。都市知識份子跟技藝者的相遇,沒有什麼語言比透過勞動認識彼此還要好。




工作假期的意義
活動的尾聲,邀請環境資訊協會的孫秀如、溫于璇分享環境信託行動和在台灣各地舉辦的工作假期,也藉機讓大家思考了「工作假期」的意義。對環資會而言,工作假期透過各種事前準備和交流,跟活動所在的社區與部落產生緊密且長期的連結,也藉由外來者的眼光發掘地方上的美麗,長久互動對於當地有正面助益。這讓我聯想到了慈濟在八八災區建造的大愛村,用大型集中、快速的強勢資源,把災民「消滅」,一方面讓政府能夠聲稱已經完成了政治責任,一方面也在無形中傷害了地方獨特的文化。災難不會離我們而去,新生命和集體智慧往往誕生於面對災難的胼手胝足裡。用在地的資源,長期、持續地發掘出社區的生命力,或許是這次工作假期讓我們看到(還沒做到)的意義。
記得出發前跟一個學妹講起這次的諾努客農莊計畫,她的反應是「工作假期?聽起來很中產耶。」的確,花錢來「工作」,在資本主義的邏輯之下,怎麼聽都怪怪的。但就先不要想的太複雜吧!這次活動與其說是「工作」,不如說是「體驗」,至少參與的大家從「踏在土地上的感動」,開始思考如何更進一步在生活中實踐永續,有人向賴大哥拿了幾株秧苗打算回去自己種,有人要回到自己的社區試試看樸門生活,都是很棒的嘗試。

王舜薇

其他精彩照片請見諾努客農庄相簿

2010年3月12日 星期五

環境變遷講座

每個梯次我們都會在第一天(週六)的晚上籌劃一個【環境變遷講座】,希望能在工作假期的知識內容和實作外,也將台灣當前重要的議題和經驗納入,讓來參與的朋友更能夠理解台灣目前的環境與社區到底是在面對怎樣的問題,以及有什麼可能的出路。

講座的講者名單與議題都是經過精心的討論與研擬,場場強打,不容錯過!




日期/時間
議題
主講人
第一梯次
3/20(六)19:00
適當科技在環境變遷中的突圍
一個更符合庶民自由民主價值的嘗試
世新社發所
陳信行
老師
第二梯次
4/10(六)19:00

氣候變遷下社區的實作與展望

浩然基金會
鍾永豐先生

第三梯次
5/15(六)19:00
社區來搞水!

美濃農村田野學會
溫仲良理事

第四梯次
6/12(六)19:00

台灣當前的農業困境的另類出路

世新社發所
蔡培慧老師
農民小學
賴青松先生

第五梯次
7/17(六)19:00

從貢寮看反核運動
紀錄片放映:貢寮你好嗎?

綠色公民行動聯盟
崔愫欣女士